巴西聖保羅郊區,有一棟開業5年的嶄新醫院,最多可容納超過200個病床,規模相當於台北市的和平醫院。這座「葉氏醫院」,是由台灣人獨資建立,創辦人「葉倫群」在巴西行醫將近半個世紀,以媲美台灣的醫療水準,服務當地的勞工階級。不過巴西私人醫療保險非常昂貴,因此很多打拼大輩子的台商,不願當子女的負擔,退休後獨自回台灣生活。TVBS特派記者許岱軒、朱光弘來自巴西的深入報導。
台灣人在巴西蓋「葉氏綜合醫院」
巴西聖保羅往西約一小時車程的伊塔佩維(Itapevi)市,勞工階級蝸居的磚造平房櫛比鱗次,有如一張覆蓋在起伏小丘陵間的破舊紅毯。這裡矗立著一座扞格不入、潔白新穎、現代化的醫療機構。
葉氏綜合醫院(Hospital Yes),這座最多容納超過兩百個床位、規模相當於台北市和平醫院等級的醫院,以媲美台灣的醫療水準服務巴西藍領階級。一切源於來自台灣的拓荒者:葉倫群院長 50 年來在巴西土地上,對醫療理想的堅定實踐。
平日葉倫群固定有門診,早早就到醫院忙進忙出,一有空他就到病房巡視。
「普莉希拉,早安,你好嗎?其實應該說午安了對吧?」這天他正替剛完成子宮手術的病患普莉希拉聽診,確認術後狀況。「心臟很好。心音正常。一切都很好。」
普莉希拉與先生費南多,從遠達 34 公里的卡雅馬(Cajamar)來到葉氏醫院就醫,是透過親友介紹而來。普莉希拉的手術並非尋常,她患子宮內膜異位症(Endometriose),病灶黏得非常厲害,甚至與腸子都緊密相黏,挑戰性極高。
「妳的傷口現在只有一點瘀青,但每個星期都會改善。」「是,我很滿意。」普莉希拉的手術相當順利,幾乎沒有失血。預計當天下午或隔天就能出院。葉醫師叮囑普莉希拉要按時到回診,要親自追蹤她的傷口恢復狀況。
丈夫費南多向葉醫師道謝:「我們感謝您來到巴西。像您這樣的人確實帶來了改變。」他還問起醫師高齡仍在工作是否需要休息時,葉醫師解釋,他每週仍保持高頻率的看診與手術安排,視為一種「樂趣和挑戰」。
葉氏醫院創辦人 葉倫群:「很多患者問我:『醫生,你都 71 歲了,也該休息一下吧?』我在星期一、三、五和星期六上午,以及星期四下午看門診,其餘三個時段則進行手術。這份工作讓我覺得完整,也帶給我快樂。只要能再多救一個人,就是值得迎接的正向挑戰。」
說起印象最深刻的病患,葉倫群想到一位年僅 29 歲的女性病患,因飲食不節制導致冠狀動脈嚴重阻塞,心臟功能不到 25%,全身浮腫。葉氏醫院請來權威心脏科專家,進行了複雜的繞道手術。手術後,這位年輕的太太不僅恢復良好,還瘦了 15 到 20 公斤,徹底改變了飲食習慣。
另一位 41 歲的太太,她因為呼吸困難,在十天內連找了三家醫院,都被當作普通感冒處理。直到她來到葉氏醫院,才被診斷出是致命的「肺部血管栓塞」,葉院長馬上將她送進加護病房,救回一命。她曾因流彈波及受到槍傷,也是醫院治好她。
葉氏醫院創辦人 葉倫群:「有時病人甚至是剛出生不到一個月的嬰兒,因為嚴重氣管炎被送來。我們醫院設備完善,往往能把大事化小、小事化無,最後孩子也都順利康復。」
一踏入醫院大廳,很難不被吸引目光。掛號處懸掛著一幅鮮明躍動的畫作,名為「車水馬龍」,描繪醫院忙著拯救蜂擁而至的病患,救護車不斷把病患送來的景象。這是一份勝過千言萬語的謝禮。「有位家屬,在病患手術順利康復後,出於感恩而親自創作並送給醫院的。」葉倫群欣慰又自豪地介紹:「他不用錢、不用言語來表達,而是用這幅畫。我覺得非常有意義。」
葉倫群在巴西行醫近半個世紀,這就是他追求的最高榮耀。
建中生遠赴巴西行醫
目前兼任巴西台灣商會會長的葉倫群,1975 年建中畢業,一句葡萄牙文都不會,便隨家人移居巴西。靠著農家子弟刻苦精神,唸到醫學院畢業。結婚後不久的 1988 年,首先在聖保羅創立了一間小小的診所。不僅是他行醫的場所,更在這個小診所裡親自接生自己的孩子。漸漸葉醫師體認到,在聖保羅市的窮苦西郊,醫療資源是多麼匱乏。為了提供更快速、更準確的診斷,他在 1991 年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:引進了聖保羅市郊第一部電腦斷層掃描儀。
彼時,一部電腦斷層掃描儀約需 30 萬美元。「靠電腦斷層,不需顯像劑就可以看到哪裡出血。」對腦溢血或骨折的病患來說,快速診斷往往是生死關鍵。
葉氏醫院創辦人 葉倫群:「我們一家是在 1975 年離開台灣的。當時台灣和中國大陸關係緊張,父親希望我們到巴西尋找新的出路,所以就把孩子們送到這裡。」
1987 年我大學畢業並和太太結婚。她問我未來想做什麼,我回答:我想蓋一間醫院。在真正動工之前,我們腦海裡就有一個想法。既然科技那麼進步,我們一定要設置電腦斷層設備,為一般的勞動階層提供更好的診斷。
從小診所 到自己蓋醫院
從診所到醫院的轉折,只是一個單純的想法:必須建立一個完整的醫療系統。當時即便在聖保羅這樣的大都會,也沒有多餘的診療資源分給廣大勞工階級。葉倫群認為,非得先建立完整的診斷體系,才能讓病患好好的治療。「這是先決條件,讓病患『大病小病我都能吸收』,無須在病痛時,還必須拿著診斷書,四處奔波尋求後續的治療。」後來即便創辦配備電腦斷層掃描的診療中心,他仍決心建立一座能治百病的醫院。
葉氏醫院創辦人 葉倫群:「當病人走進診所、生病發燒時,我必須能立即判斷他是不是扁桃腺或喉嚨發炎、是否需要打針;若他受傷,我需要有手術房來處理;若他發燒伴隨肺炎,我得能給他點滴、藥物,並同時做 X 光或電腦斷層。這些都是必要的先天條件,只有設備齊全,才能做出正確診斷,也才能給出最好的治療。」「我之所以要蓋醫院,就是希望病人來到我們這個系統,不管大病小病都能在這裡得到完整的照顧。我不希望他們拿著藥又被轉到別家,發燒也好、盲腸炎也好,這裡都能處理。」
2002 年,葉倫群如願創立了第一間「中巴醫院」,地點在聖保羅以西約 20 公里的奧薩斯科(Osasco)。這座醫院擁有 84 個床位,並且裝設核磁共振(MRI),甚至還能進行心導管手術。在當時的附近城市,這些設備與技術都屬於創舉。
剛開業就面臨新冠疫情
到了 2015 年,葉倫群做出了另一個重大的決定:他將經營有成、服務完善的中巴醫院,以高價賣給了國際醫療集團。但他很快便在聖保羅往西的伊塔佩維(Itapevi)市買下了一塊約 4,000 平方公尺的土地,興建一座更為現代化、規模更宏大的葉氏綜合醫院,於 2020 年 3 月正式落成。「這裡廣大的勞動人民,需要我們的幫助。」然而前路艱難,剛開幕就面臨危機。COVID-19 疫情爆發,巴西隨即進入全面封鎖。
在醫院擔任行政總監的妻子柯家玲,回憶往事語帶沉重:「那時候缺少藥物、缺少機器、缺少人工,什麼都缺少;大部分的病人都需要加護病房。」當時一台呼吸機的價錢從 10 萬巴西幣(約 59 萬台幣),飆漲到 30 萬(約 177 萬台幣)。醫院不得不面臨成本與救人的兩難抉擇。
葉氏醫院創辦人 葉倫群:「當時每天有超過 15 名病人在一般加護病房或普通病房等待,醫院剛啟用時,只有 90 個病床。」「最嚴重的時候,一天 24 小時內就有 4 名病人離世。那時大家束手無策,因為沒有特效藥,也不知道該怎麼治療。」
疫情最嚴重的 2020 年和 2021 年,醫院沒有停業、沒有縮減營業規模,葉院長堅持「來者不拒,來者不懼」,接收大量病患。最困難的時候,醫院加護病房 50 床位爆滿,無奈仍有許多病人,在急診等不到床位而病逝。
五年走來,葉氏醫院挺過了疫情,建立了口碑、穩住了能帶來穩定收入的保險客源。現今醫院 97% 的病患都來自保險轉派。醫院越來越忙碌,2020 年頭幾個月只看了 106 例病症,2024 年全年服務 9.4 萬名病患,預計 2025 年突破 11.5 萬人次。住院人數也比去年增加了 60% 到 70%。
妻女是最務實的後盾
葉氏醫院的成功,是一家人的耕耘。葉倫群的太太柯家玲擔任行政總監,他們的女兒葉凱琳,本是耳鼻喉專科醫師,半路出家攻讀行政管理,現在協助父母打理醫院大小事務。
葉凱琳剛到醫院的震撼教育,就是那場始料未及的疫情。她形容那段時期是「這一輩子永遠沒有辦法想像得到的。」初生之犢就深刻徹悟,書本教的是一回事,真實世界情況遠超出了自己的控制。
身為醫院管理者的柯家玲,必須掌控所有細節,甚至連病患在醫院花多久時間,精算到幾分鐘的數據,在她辦公室的電腦監控系統一目了然。只要病人在醫院等待過久,系統就會推送通知給她,她必須立刻查明哪個環節卡住了,再改進流程。
丈夫的行醫理想可以無限大,但現實中,「就算一根呼吸管也有成本」。即便柯家玲有行政壓力,也認同葉倫群的把病人放在第一的信仰。「我們的使命就是給病人安全的治療與安全的環境。要保有人情味,必要時懂得通融、保持彈性。」
醫院每天面臨的兩難抉擇,源自巴西的醫療保險體制。沒有人人負擔得起的全民健保,只有昂貴的私人醫療保險。病患開刀、住院花費,都需要保險公司給付授權。「有時候病人很嚴重,等不到授權,你必須冒險先讓他開刀。有時候之後保險可能不給付。」
葉氏醫院行政總監 柯家玲:「我們不能像機械化,要對病人有人情味。要投資最好的機器給病人,這是我們的使命。但同時也要在資金上取得平衡,確保醫院本身的安全。不能只顧著看病,卻無法取得保險給付;如果做得不好,保險是不會付的。」
醫保太貴 僑胞退休後被迫孤身返台
巴西人把醫療保險視為奢侈品,是房子、車子之後,「第三渴望」擁有的安身保障。在巴西保險業服務超過 20 年的台裔後代歐蘭多(Orlando Liang)指出,巴西保費相對個人收入「非常非常昂貴」。以 59 歲為例,購買一份品質較好的醫險保單,每月大約需要 800 美元。折算每年保費約 30 萬台幣,非常沉重。
正因如此,許多在巴西打拼了一輩子的台灣僑胞,到了退休年紀,不得不選擇回到親戚所剩無幾的台灣,接受治療照護,不願當子女的負擔。以聖保羅來說,最盛時期超過 5 萬台灣人聚居,如今只剩約一半還在當地。
台裔第二代 醫療保險業者 Orlando Liang:「這讓我感到非常挫折、非常心痛。因為很多台灣人在巴西一輩子辛苦工作,但退休時卻無法有尊嚴地生活,因為醫療保險太貴。我們很多客戶不得不回台灣,才有辦法過較好的退休生活。」
而葉倫群院長認為,僑胞退休回鄉是一種「自然的傾向」。「在巴西,看病一般都要 60 到 100 美元(1800 至 3100 台幣),單次門診確實比較貴,某些檢查也比台灣貴。」他指出,台灣醫療技術是世界一流,健保制度比巴西好很多,語言又通,仍是無可取代的優勢。
對仍在巴西打拼的僑胞來說,葉氏醫院是看病治療的首選,不僅媲美台灣的醫療水準,更重要的是,在這裡能感受到,台灣人無論走到世界多遠的角落,那股不曾冷卻的人情味。
更多 TVBS 報導再兩天就60歲生日!他玩滑翔傘遭滑翔翼「空中對撞」墜落身亡 陸車巴西擴張快.自駕系統進中東 IMF上調陸經預測 台女赴日泡溫泉想吃鍋!自備鍋子「房間內開煮」 丟臉行徑全曝光 特強氣旋襲巴西!聖保羅等地癱瘓 航班停飛、逾200萬戶停電
讀者評論 (0)
請登入後發表評論
分享您的觀點,與其他讀者互動
立即登入尚無評論
成為第一個發表評論的人吧!